大概两个月以前吧,有一天晚上,我在湖边散步,接到一个求助电话。
电话是一个女孩打来的,她自称二十几岁,跟我在同一座城市。
她在电话里说,她大学毕业了,没有工作,妈妈不给她钱,还打了她。还说了些其他的,我记不清了。
她的表述有很多矛盾和离奇的地方,我无法在电话里即刻给她一个诊断。于是,我建议她约个时间来咨询室面谈。
但她拒绝了。理由是,她没有钱付咨询费。
我让她加了微信,并告诉她有什么问题可以留言,我会尽力回复。但如果想要获得专业有效的帮助,咨询才是更好的选择。
但她从未给我留言,电话倒给我打了至少十几个。有时候是在工作时间,有时候是在下班时间。
有一次她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在做咨询,幸好我每次咨询时都会把手机调成静音,才避免了咨询被她的来电打断的危险。
今天下午,我正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。正在这时,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,接通后,对方却立即挂了。
然后,她在微信里发来语音通话请求,我才知道刚才那个电话又是她打过来的(出于职业习惯,我从未在手机通讯录里保存过求助者的电话号码)。
原来,她只是想通过电话确认一下,我是否和我的手机在一起。
我没有接通她的语音通话请求,甚至把她的电话号码列入了黑名单。
因为,我只是一名心理咨询师而已,我真不是10086的客服,不能全天24小时随时都可以为您服务。
不是心理咨询师、也没有做过心理咨询的读者看到这里可能要喷我了:
“不就是接个电话吗?你矫情什么呀?”
“你闲着也是闲着,跟人家唠两句呗。”
“你啊,就是掉到钱眼里了。打着助人的旗号,其实就是为了赚钱。”
但真不是这样。
我拒绝她的电话,真不是因为她没付钱,而是因为——
首先,我没有时间。
有些人可能会说:作为心理咨询师,你们不就是靠出卖自己的时间来赚钱的吗?怎么还会没有时间?这只是没有付钱的托辞罢了。
心理咨询师的工作的确是按时计费的。但是,我们并不是像10086的客服一样,可以一天24小时在线接听求助者的电话。
心理咨询师一天的生活,除了工作(不只是接听电话,还有接待初次来访,预约开展咨询、反思咨询过程、撰写咨询报告、筹备咨询相关活动、接受咨询督导、撰写心理科普文章等等)、跟您一样,还有学习、娱乐、健身、照顾家庭等等。
所以,心理咨询,不管您有没有交费,都必须要事先预约。只有预约之后,我才能把某一段时间专门留给您。
如果您是第一次打电话问询或求助,心理咨询师/助理通常也只能在简单了解您的基本情况后,跟您预约正式咨询的时间。
非预约不咨询。
其次,因为这种通话没有用。
有些人可能会说:“我不打电话,微信留言行不行?”
对于一些简单的具体的问题,只要是我“能解答的”,我都会抽空尽快回复。
但不得不说,其实绝大部分求助问题,是“不可解答的”——不是说这个问题解决不了,而是说,这个问题没有办法通过我给你一个答案而得到解决。
比如,一个最常见的失眠问题。心理问答的老师会告诉你解决方案:1.排解心理压力;2.练习一些有助睡眠的小技巧。
这个答案很完整,很正确。然而,你得到它通常情况下并没有任何用处。
因为大部分情况下,你并不知道如何排解压力(哪怕你又学习了一千个排解压力的小技巧也没用),你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压力究竟是什么。
一千个失眠的人,背后可能就有一千个失眠的故事,一千个失眠的源头,一千个失眠的意义。
心理咨询,就是从独属于你的故事里,帮你寻访独属于你的失眠的源头,让你领悟独属于你的失眠的意义,从而找到独属于你的破解失眠的法门。
再次,心理咨询起作用,还有一个关键点,就是“咨访关系”。
“咨访关系”是一种既有主观性又有客观性、既亲密又理性、既无限包容又坚持原则的一种关系,来访者从心理咨询中获得帮助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咨访关系的滋养。
甚至可以说,只要确立了良好的咨访关系,心理咨询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。
反过来也可以说,没有良好的咨访关系,心理咨询几乎不可能取得任何成效。
但“良好”的意思在这里不是指亲密和依从,而是意味着:深度的信任与开放、全部的接纳与包容、安全的探索与尝试、有效的支持与引导。
这当然不会是一次两次咨询就能达成的,而是一个逐步深入、日益牢固的过程(这就是为什么心理咨询师都不建议你只预约单次咨询的根本原因)。
因此,没有签订咨询协议,没有建立正式的有质量的咨访关系,匆忙接起的电话其实很难给到求助者有效的帮助(专门设立的心理援助热线除外)。
不仅很难真正帮助到求助者,反而还可能让求助者得出“心理咨询果然没用”的结论,从而摧毁求助者寻求心理咨询的动力和信心。
所以,尽管我把这位求助者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,但我仍然没有删除和拉黑她的微信,而是诚恳地向她解释:“‘没有进入咨访关系的通话’并不能给您实质性的帮助。”
写在最后:
今天,我写下这篇文章,真不是为了怼谁。而是在很多人对心理咨询“听说过但不太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”的当下,普及一点心理咨询的常识。
但愿每一位求助者都能理解:心理咨询,可不像打10086客服,首先您得预约。
也别把心理咨询看成心理问答。心理咨询既不是来访者问、咨询师答,也不是咨询师问、来访者答。
心理咨询是在遵守咨询伦理、咨询制度的基础上,双方共同建立良好的咨访关系,在咨询师的带领下找到、理解、接纳、完成你自己的一个过程。
作者简介
彩虹心理科普: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、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会员、中青心理咨询室主任兼首席心理咨询师。心理咨询擅长领域:个人成长、婚姻家庭、亲子教育、情绪管理。用心理之光照亮生活,欢迎关注“彩虹心理科普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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